进入 2009 年,国际油价仍然没有多少起色,围绕着 3、40 美元一桶的低位区间,上下起伏,从去年 7 月创历史记录的 147 美元一桶,到现在,油价已经整整跌去了 100 美元,石油市场遭到了金融危机当头一棒,而曾经被人们给予过无限希望的那些新能源企业,在这场油价跳水中,有遭遇了什么样的命运呢?新能源企业遭遇了怎样的命运?
新能源企业遭遇了怎样的命运?
在浙江海盐的一个乳化油生产基地,由于长久没有生产,车间的设备已经锈迹斑斑,但是和现在这种状况形成巨大反差的是,2004 年,这种被大家称为 “ 水变油 ” 的乳化油却火遍了全国,而当时随着国际油价的节节攀升,水变油几乎就是一个财富神话,浙江金伦也仅用三个月时间就建起了这个生产基地。
原金义集团副总经理黄文善:“ 每吨挣 800 元利润,我们每年生产 30 万吨。”
照这样推算,如果每年生产 30 万吨乳化油,利润就是 2.4 亿元,利润空间如此巨大的乳化油,究竟采取的是什么技术呢?
清华大学热力工程系教授周雁:“ 乳化油实际上就是油包水,让油把水包起来。”
乳化油是在石油提炼后剩下的重油中,添加一定比例的水,经过乳化处理后,成为一种新燃油,在国外,乳化柴油已有 80 多年的使用历史,在我国也广泛应用于陶瓷厂、玻璃厂、电厂、宾馆、汽运和海运,在国内,每年柴油的需求量是八千万吨,如果都使用乳化的柴油,既解决了燃烧柴油带来的污染问题,每年还能为国家节约柴油 1000 万吨,价值人民币 500 亿元,那么面对如此广阔的市场,浙江金伦晓霖能源开发有限公司的乳化油项目为何一败涂地呢?
周雁:“ 出的油品(质)还是不太好。”
浙江金伦能源开发公司的乳化油项目一上马,就遭遇了技术和市场竞争的双重挑战,由于乳化油的技术很难把握,加上在这个领域国家没有一个技术标准限制,在乳化油生产过程中,添加多少水,企业自己决定,有的企业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,甚至添加水的比例高达 30%,使得乳化油的质量不能保证,市场变得十分混乱,很多有需求的企业和个人宁愿花更多的钱去买柴油,而不敢去买乳化油。
记者:“ 没有正规的试验过,直接投入市场,效果怎样?”
浙江金伦晓霖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海盐分公司负责人王金松:“ 不怎么样,点不着火。”
记者了解到,工厂每天必须生产 500 吨乳化油才能保本,但长期处于边实验边生产的状态,即便是在前几年油价一路攀升的情况下,也是基本上是只有投入,没有产出;现在油价一路暴跌,更是没有人在关注这样的项目,债务越来越大,银行也贷不到款,最后连流动资金都没有了。
王金松:“07 年 8 月份,连材料都买不起了。”
刚才我们看到,浙江的这家新能源企业,看中了乳化油的美好前景,兴冲冲建起了工厂,但是由于技术不过关,加上市场无序竞争,最终销声匿迹,记者也了解到,目前各种石油替代技术当中,最成熟的还数从动植物油脂中提炼生物柴油,污染小、原料可再生、热值高,也被称为 “ 绿色柴油 ”,国内有不少企业都把钱投在了生物柴油项目上,那么这些企业的日子又过得怎么样?一起看看记者在青岛的调查。
胡谅伦,是青岛城阳区广源发生物柴油厂的负责人,记者采访时,他正为厂里的停产而着急上火。
青岛广源发生物柴油厂董事长胡谅伦:“ 很着急,这么些设备投资这么大,都停在这,但从目前来看,我着急也没有办法。”
在这家生物柴油厂,记者看到,占地 80 多亩的厂区冷冷清清,车间外的院子里,竖立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成品油罐和原料油罐,整个厂区已经看不到工人的身影,在这些油罐旁停放着许多运送油品的罐装车,从这些车摆放的位置可以看出,已经停在这里长时间没有使用了。
青岛广源发生物柴油厂经理刘振德:“30 多辆车,现在也都没事,现在都停下了,因为进不来原料,也出不去成品油。”
采访时,胡谅伦告诉记者,他们这个厂已经停产快一年了。
胡谅伦:“ 粮食也在不断的涨价,所有猪的大油也在提高价格,甲醇也在提高价格,从目前的角度我们是做不了,如果做下去企业还是要亏损的。” 胡谅伦一直从事炼油行业,2002 年他开始研究用猪大油的下脚料、以及棕榈油炼制生物柴油,产品质量已经达到国家相关标准。
胡谅伦:“ 当时猪大油的价格又比较便宜,资源也比较多。”
胡谅伦认为,生物柴油不但原料比较丰富,而且在环保上也有着其独特的优势。
胡谅伦:“ 它的尾气排放是个零,在环保上完全是过关的。”
2006 年 7 月,胡谅伦投资一千多万元建起了现在的生物柴油厂,年产能力达到 10 万吨,最初因油品价格低、质量可靠,很快便接到了大量的柴油订单,但接下来发生的事,却让他始料不及。
胡谅伦:“ 粮食涨价,甲醇涨价,主要是涨价问题。”
投产不到半个月,库存的 30 多吨猪大油、棕榈油等原料被用光,后继的原料补充不上来,刚刚开始运转的生产线只好停机,采访时,胡谅伦告诉记者,猪大油价格从原来的每吨 2500 元,猛涨到每吨 8000 多元,而当时柴油的价格只有每吨 7850 元,远远低于原料的价格,进入 2008 年下半年,国际油价在 7 月份创出 147.25 美元每桶的历史高点后更是一路狂泻,进入 2009 年,跌到了 40 美元每桶以下,现在的柴油价格每吨只有 5000 多元,成本飚升,产品价格暴跌,两头的挤压让胡谅伦难以为继。
胡谅伦:“ 只能停了,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在青岛,为此发愁的不仅仅是胡谅伦,辛华鹏,是青岛最早涉足生物柴油研究和生产的,他的青岛绿诺新能源公司在青岛也小有名气,现在他在青岛和济南各建了一个生物炼油厂,但目前同样也遇到缺少原料和产品价格暴跌的困境。
青岛绿诺新能源有限公司董事长辛华鹏:“ 这已经停了 3 个多月了。”
记者:“ 你们现在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?”
辛华鹏:“ 现在情况比较惨,工人暂时都放假,等到合适利润空间时候再开始做。”
2004 年辛华鹏开始批量生产的时候原料是 1800 元一吨,最便宜的时候 1600 元一吨,但是现在原料的价格涨到了接近 5000 元每吨,而柴油的价格每吨只有 5000 多块钱,在辛华鹏的工厂,记者看到,因为没有生产,整个车间显得静悄悄地,生产的油罐发生器上、仪表盘上、办公桌上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,每个星期辛华鹏都要从青岛来济南的厂里看上一次,面对着眼前闲置的设备,面对着空荡荡的厂房,辛华鹏说自己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,因为,这里投入了他全部的心血和财力。
记者:“ 你现在是一个什么心情?”
辛华鹏:“ 无奈,很沮丧,没有办法。”
生物柴油加工企业虽然在生产技术上没什么问题,但它所需要的原材料价格却在去年不断上涨,甚至涨的比柴油本身的价格还高,生产成本和市场价格的这种倒挂,让加工企业陷入了开工就赔钱的窘境,那么,在国际原油价格暴跌的时候,到底什么样的生物能源才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呢?记者在安徽淮北有了新的发现。
记者:“ 如果秸秆可以变成乙醇甚至汽油,那么不仅可以避免焚烧秸秆造成环境污染,更为世界寻找到了一种可再生的能源,这不是天方夜谭,一种利用麦秸、高粱杆等纤维素生物质原料,经过分解催化等一系列生化过程,最终形成生产燃料乙醇和汽油的新能源技术,日前在安徽淮北取得成功。”
淮北中润生物能源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中美合资的高科技企业,由淮北矿业集团、安徽国华集团和美国升阳药业公司共同组建,前不久,这家拥有国际高科技人才作支撑的合资企业,在新能源技术上取得了惊人的进展和突破。
淮北中润生物能源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技术总监朱作霖:“ 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种方法,将这些纤维素生物质,把它转化成能够流动的有机碳,那么就解决了石油的来源问题,全球现在都在做这个工作,想办法用它来做成液体燃料。” 朱作霖告诉记者,秸秆要变为液体燃料,最关键的技术是将经过高压处理的秸秆进行分离,为了攻克这个难题,经过反复实验,朱作霖和他的科研团队设计出了一个新的催化系统。
朱作霖:“ 结果我们设计出来的这个催化系统,在第一次操作的时候,反应完之后,打开反应釜,什么都没有了,全部都是液体,找不到固体了。”
朱作霖没有想到,设计催化剂的初衷,是为了降低成本,简化试验过程,但使用了催化系统之后,秸秆却神奇地被直接液化了,之后,他们采取不同原料、不同工艺条件重复做了上千次实验,结果竟然也完全一致。秸秆直接变为液体石油的技术难题,被宣告破解。
在反复试验之后,秸秆变石油这种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事,现在终于也变成了现实,但从几个失败的例子,我们也看到,一种新能源到底能不能走向市场,除了成熟、先进的技术条件,成本也是关键,那么以秸杆为原料的生物石油,究竟具有哪些竞争力?它的成本是否能低到让企业盈利呢?再来了解一下。
记者了解到,目前国际上生物质能源发展主要分第一代和第二代。第一代,以粮食淀粉、甘蔗糖类和动植物油脂为原料,生产燃料乙醇和生物柴油。第二代,以麦秸、高粱杆等纤维素生物质为原料,生产燃料乙醇和汽油,这个方法彻底改变了原料路线,是生物质能源发展过程中质的飞跃。而以秸秆为原料生产燃料乙醇甚至石油,不但避免了焚烧秸秆造成环境污染,更解决了与人争粮、与粮争地的问题。
淮北中润生物能源技术开发有限公司董事叶红平:“ 以农作物秸秆废弃物,小麦秸秆或者豆秸,甚至玉米秸秆都可以,一个是公司化运做,委托他们公司在田间地头给我们收购,还有一个农民直接粉碎好秸秆,我们来收购。”
但是淮北中润公司技术总监朱作霖告诉记者,第二代生物质液体燃料存在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,那就是成本太高,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可能是很难赢利的。
朱作霖:“ 我们第二代技术生产燃料乙醇,它的生产成本,是我们用粮食生产燃料乙醇成本的两倍以上,这个要进行产业化的话,肯定需要国家补贴。”
而淮北中润利用秸杆直接液化成生物石油,克服了第二代技术中生产工艺复杂、成本高、碳元素损失严重等缺点,朱作霖算了这样一笔帐,做燃料乙醇,是 7 吨秸秆,得 1 吨乙醇,而秸秆直接转化为生物石油,可用 2.5 吨秸秆,生产 1 吨生物石油,转换率比较高,并且这样的生产技术在淮北中润已经开始了半商业化运作。
“ 已经开始了一个立方缶的实验。”
虽然生产技术走向了成熟,然而,随着国际原油价格下跌至 40 美元以下,淮北中润将秸秆直接变为液化石油,再从中提炼出汽油、柴油,在工业化运作中,是否具备盈利能力呢?“ 生产汽油、柴油是很小一部分,综合控制在了能够盈利的范围,利润大。”
朱作霖告诉记者,通过技术研发,淮北中润在生物石油中分离出高附加值化工原料,而不单单是为了生产汽油、柴油。这样一来国际原油市场的风起云涌,原材料价格的上下波动,对企业的影响微乎其微。
“ 不怕原油价格的波动,影响很小,利润空间很大。”
目前,淮北中润正在着手完善所有的技术,加强催化剂的回收、形成连续化工艺。预计到 2009 年底前,公司将建成第一座年消耗 50 万吨原料、生产 20 万吨生物原油的工厂。
半小时观察:加大扶持, 让新能源走出生死劫
今天的节目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痛心的事实,国际油价暴跌已经把一些从事新能源开发的企业推到了生死边缘。我们到底需不需要新能源,只要看看越来越无常的天气,我们就知道任何时候这个答案都是肯定的。但做好一件事需要很多的条件,这些条件还要适当地组合搭配,而导致失败只要一个错误就足够了。
适者生存是企业生存的法则。这些民营的新能源开发企业遭遇生存危机,确实因为它们不适应当下的经济环境。在化石燃料仍然占据优势的时代,它们无论在技术研发、比较成本还是市场开发上都远远不如煤炭、石油这些传统行业,而与那些国有大型能源企业比起来,它们能得到的资金支持、政策扶持又少得可怜。这样的时空里,即使没有国际油价暴跌这种突发事件,它们也很可能在别的墙上撞得头破血流。
实际上,不管在哪个国家,新能源开发都是一个艰难的过程。一方面各式各样的新兴技术都需要人们尝试选择优胜劣汰,另一方面,加快能源结构调整,给新能源产业创造空间,也必须触动传统能源行业的蛋糕。这场转变已经超出了市场的能力范围,只有政府拿出看得见的手才能真正把新能源企业推到舞台的中心。像在新能源开发占据领先位置的欧洲,对风能、太阳能发电都给予高额补贴,美国生物柴油技术的运用,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政府买单。这笔钱既补偿了环境生态账,也为下一轮能源变局储备了资源。也许,现在哪家不起眼的新能源企业就将是未来的壳牌和埃克森,成为带动欧美经济的新巨人。
而我们也应该对那些勇于创新,勇于承担风险,勇于开拓进取,勇于为新能源开发贡献全部财产和精力的企业家们,给予更宽容的生存空间。如果这些投身新能源开发的企业家半途倒下,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悲剧。对我们整个社会来说,也将是个更大的悲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