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物能源:麻疯树产业之殇

20 亿美元、40 亿元、23.47 亿元、20 亿元……2006 年和 2007 年间，位于四川省南部的攀枝花市突然之间变得异常火暴。美国贝克生物燃料公司、英国阳光科技集团、中海油、中石油等相继高调宣布投资攀枝花，目标惊人的一致：种植麻疯树。
如今，5 年过去，计划中的“80 万亩”、“50 万亩”之类的麻疯树基地并没有在攀枝花出现。曾经因为麻疯树变得“疯狂”的攀枝花恢复以往的平静，以麻疯树作为生物能源原料似乎也路途遥远。
“疯狂”的麻疯树
麻疯树又叫“小桐子”，国内文献显示，其种仁含油率约在 40%~60% 之间。研究实验表明，以麻疯树果子作为原料的生物柴油可适用于各类柴油发动机，在可再生能源开发领域备受关注，而四川攀枝花是国内最适合麻疯树生长的地区之一。
2005 年，国际原油价格和动植物油脂价格的低位状态，以及欧洲生物柴油发展态势促使国内大量投产生物柴油，国内迅速从零发展到 300 万吨的规模，由此也迅速拉动了原料的需求。
由于地沟油等原料供应紧缺，麻疯树于是趁“需”而入。一夜之间，攀枝花这个地处攀西地区最大的城市成了能源巨头们掘金之地。
2006 年，美国贝克生物燃料公司高调入川，宣布斥资 20 亿美元投资攀枝花麻疯树项目，建设全球最大的麻疯树基地 300 万亩。
就在贝克公司挺进攀枝花之际，英国阳光科技集团也将目光瞄准了攀枝花，计划投资 40 亿元，开发 100 万亩的麻疯树基地并建立炼油厂。
国内三大石油巨头也丝毫不甘示弱。2006 年 7 月，中国石化决定在攀枝花建一座年产 10 万吨的生物柴油炼油厂，配套的能源林基地为 40 万～50 万亩。2 个月后，中海油计划投入 23.47 亿元，计划到 2010 年发展麻疯树基地 50 万亩，并建成年产 10 万吨的生物柴油炼油基地。
中石油步伐稍微落后。2007 年 4 月 6 日，其下属公司中国石油西南油气田公司与攀枝花市签署协议，拟投资 20 亿元，到 2015 年建设 180 万亩麻疯树原料基地和 550 万亩麻疯树良种繁育基地。协议规定，“十一五”期间，先建设麻疯树基地 80 万亩。
由此估算，如若上述投资协议全部履行，截至 2010 年，攀枝花至少建成 580 万亩麻疯树原料基地，不过现实远非如此。
“搞不起来”
不到一年时间，美国贝克生物燃料公司实际投资 260 万元后便人间蒸发，留下 2 万亩麻疯树基地让攀枝花左右为难。而英国阳光科技集团由于出资额无法与攀枝花方面达成一致，投资计划最终流产。
与此同时，中国石化、中石油、中海油方面也并没有取得预期的进展，项目停滞不前。至今，在中石油官方网站上，与此相关的所有内容全部发布于 2006 年至 2007 年间，此后未见更新。
记者从攀枝花市林业局获悉，直至 2011 年，仅有以中石油为投资主体营建的 16 万亩麻疯树原料基地稍具规模。
往昔的疯狂与今日的冷清，让曾对当地麻疯树投资情况进行调查的李林（化名）感觉反差强烈。每当有投资人士向其咨询麻疯树情况时，她给的建议是：“我劝你慎重。如果是种麻疯树，我劝你更不要搞了。”
2007 年间，李林正在当地高校攻读硕士学位，毕业论文就是做麻疯树项目，而该项目正是中石油投的钱。在和记者的交谈中，李林一口气列出麻疯树“搞不起来”的原因。
“限制太大了！种植技术不成熟，病虫害很多，适生范围很窄。”李林解释说，麻疯树在攀枝花是一种适生树种，但是没有人工种植过，在人工林的栽培种植中会遇到很多问题。
由于攀西地区是干热河谷地带，温度较高，麻疯树幼苗移栽到成活率较低。此外，虫害较多而且较难防治，“攀枝花造林局种了几块样本，目前已经 6 年了，病虫害发生极为严重。”李林说。
最为关键的问题是产量，而研究文献对于麻疯树的产量却莫衷一是。
中科院植物所研究员宋松泉等人在 2005 年发表的《麻疯树种子的研究进展》一文称，亩产可达 650 公斤。而四川农业大学与攀枝花林业局 2008 年的调查结果认为，麻疯树产量约在 50~150 公斤之间。
“有的报告是亩产 300 公斤，实际上成年麻疯树盛果期产量也不会到 300 斤。”李林认为，正是这些数据水分误导了投资者，最后泡沫破裂。
一位与中石油、中海油多有接触的人士对记者透露，两大石油巨头早已不再进行攀枝花麻疯树项目投资。“我们不会再投钱了。”中石油的一位人士对他说。
杯水车薪
除此之外，成本也是一个大问题。
攀枝花林业局方面估算，麻疯树原料基地投入应该不少于 800 元 / 亩，这样才能基本满足麻疯树丰产栽培条件并产生较好的效益，而实际投入仅为 400 元 / 亩，严重影响了项目效益的发挥。
早在 2007 年，财政部就出台《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原料基地补助资金管理暂行办法》，拟对麻疯树原料基地等予以补助，补助标准为 200 元 / 亩。
但想要获得补助并不容易，根据财政部 2011 年 10 月 10 日发出的《关于组织申报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原料基地补助资金的通知》，规模至少要达 30 万亩，并且具备不少于 500 亩种苗繁育基地才可申报。如此，攀枝花麻疯树原料基地没有一家可以申报。
国家财政部经建司一位人士表示，从 2007 年至今，每年都会根据申报材料据实核准发放补贴，不过他没有透露至今投入的总额。
“实际上这个补助也是杯水车薪，因为前期投入比较大。”中石化科学研究院长远性课题研究室副主任杜泽学说，这些成本包括土地整理的投入、育苗投入、人工种植投入、田间管理投入以及前期科研投入，加起来费用不菲。
全国生物柴油行业协作组秘书长孙善林表示，如果要发展生物能源林来支持未来的生物柴油产业，就应该得到这些经费的支持。他说：“200 元 / 亩力度确实有些小，我们正在争取能否把支持力度增大些。”
对于攀枝花来说，往昔的浮躁正在散去。攀枝花林业局目前的规划是，在 2020 年前营建 50 万亩左右的原料林基地，并适时建厂。